我是一个学舞蹈的女孩儿,自小喜欢跳舞,长大了就由喜欢变成了热爱,舞台成为我主要的生活空间。
我最擅长跳孔雀舞,舞裙上缀满了鲜艳的孔雀翎,亮丽非常。表哥一直是我最忠实的观众,每当灯光骤然洒满舞台,台下掌声雷动之时,我知道他一定是鼓得最起劲的那一个。
表哥常常说他最喜欢看我长长的缀满了孔雀翎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我柔若无骨的双臂展现出孔雀的千姿百态。他说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孔雀。
我的生活简单而单纯:舞蹈、表哥和我自己。我知道近亲是不可以结婚的,但是法律无法禁止我爱上我的表哥。我不敢对他讲,只是在一次开玩笑中试探地说:“如果我们不说是表兄妹,也不要孩子,结婚也没什么不可以。”表哥听了大笑说:“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先时他笑的声音很大,好像我闹了个多么愚蠢的笑话似的,而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硬,渐渐地消失,最后变成了干笑,只是嘴里仍在唠叨:“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我很生气,不可以就不可以嘛,为什么要一遍遍重复这刺耳的话。
日子平静地过着,我在表哥欣赏、关爱、温柔的目光中跳着孔雀舞,直到有一天他领回一个成熟漂亮的女子对我说:“这是你未来的表嫂。”那一晚,他们一起去看我的演出,而我却在全剧的高chao时刻,莫名其妙地猝死在舞台上。那一天是7月15日。
我死的真是莫名其妙,我本不想死啊,于是在阎王面前我又哭又闹,甚至还揪了阎王的胡子。阎王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恐怖,相反,他是个慈祥和善的老头儿,用宽大的手掌拍着我的头说:“小孔雀,你活下去不是比死更痛苦么?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不好?”我哭着说:“我还想跳舞,还想给我表哥跳孔雀舞,他最爱看了。”阎王沉吟半晌,叹了口气说:“好吧,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天亮你再走吧。等你想回来时再来找我。”
我在阎罗殿住了一宿,天一亮就匆匆往家赶。进了家门,我发现墙上的挂历已经换成了新的,虽然今天仍然是7月15日,但是已经是新的一年。我恍悟:原来阎王的一天是世上的一年啊。
一个女人从里屋走出来,我认出她是我的表嫂,可是她看不见我,只是在房间里忙忙碌碌,打扫卫生,烧菜煮饭。很晚了,表哥才回来。我像过去一样欢呼着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可是他并没有如以往那样托住我的纤腰把我举起来,因为他也看不见我。表哥满面倦容地走进书房,表嫂进来给他端上一杯咖啡,又问他是否吃晚饭,然后就退出了。我飘到他的书桌上,看着他慢慢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日记本,在上面写道:
妹妹,
今天是你一周年的祭日。我刚去给你扫了墓,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这一年来,我眼前总是浮现出你倏然倒地时的眼神,以前,你一直是一个最快乐、最美丽的小孔雀,而在那一瞬间,你的目光中却是绝望,是无奈,是伤透了心的悲哀,刺得我的灵魂一阵阵痉挛般的疼痛。我不敢想你会因何猝死,我怕那个答桉会闯入我心。我最亲爱的小孔雀,你要明白,生命中有些鸿沟我们永远无法逾越,即使是相爱的人也不例外。
知道吗,我常常做同一个梦,梦见你在一朵硕大的红莲花上独舞,只为我一个人跳那孔雀舞……
写到这儿,叭哒、叭哒,两滴晶莹的泪珠落在纸上,表哥叹了口气,合上了日记,他揉了揉眼睛,仰靠在椅背上。
我仔细地端详他的脸,端详着我最爱的人,他的眉心中央锁着只有我才读得懂的忧愁。渐渐地,他的面容舒展开来,我看到他的心房处正悄悄绽放着一朵红莲花,于是我轻盈地飘落在红莲上,再次跳起我最擅长的孔雀舞。我的长长的缀满了鲜艳的孔雀翎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柔若无骨的双臂变幻出孔雀的百媚千姿,我用心地跳,从未似现在这样把我的才华与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我跳得泪水四溢,跳得表哥脸上露出了微笑,我知道,舞过之后,我真该回去了,真的将要告别我最亲爱的人,回到阎王身边去了……